Anna Danisaewski现在是巴德学院的大二学生,每天用手机要拍至少12张照片,经常摄于黄昏时分或晚上—气氛感伤的拾得器件,灰蒙蒙的天空下突兀的枯枝,远处亮灯的窗户,这些都引起细腻、充满艺术气息的年轻人对生活的同感。你完全可以想象才华被后人认可的歌德亦是如此,代后世保存的每一段忧郁的珍贵瞬间。但是Anna
Danisaewski不会保留所有照片,一些她发到Snapchat(一照片分享服务网站)上,在好友手机上出现6秒后彻底消失。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变成艺术家的工具。一切都会被记录及储存,而且可能是永远。Anna
Danisaewski的做法则颇为挑衅,或是说她在享受转瞬即逝的快感。
像Anna Danisaewski这一批生于1993年的美国年轻人,大约有400万人(Anna生于1994年初第二周)。诸如以下的对比一直为人忽略:公共与隐私,虚拟与真实,消极与积极。一方面,千禧世代(人口统计学家用来描述出生于1980到2000年的一代年轻人)花费时间在许多社交媒介上,发短信,在Facebook上发表评论,看Youtube视频让他们疲惫不堪;另一方面,他们却展现出惊人的能力,可以连续玩6小时环环相扣的电玩游戏,或是整个周末狂看情节错综复杂电视剧。他们是开车游戏如《GT赛车5》(一款赛车游戏)的大师级玩家,但在现实生活中对开车并不感兴趣(1978年生的美国人16岁时42%已有驾驶证,但是千禧世代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有执照)。
Oliver Babcock | Grew up on a prison ranch 15 miles outside of town, without a car—so he socialized via Internet.
他们是网络时代的移民后代—这是第一代人自出生以来就身处数字时代,也不需要像其他的移民者一样重新适应新生活。就像在美国生长和受教育的第二代日本移民一样,他们以一种父辈们从未有过的方式理解这个新世界,更加流利的说着自己的语言。如果你想了解过去的二十年,他们可能是绝好的受访者。享受着先进技术的乐趣,又遭受着混乱的分裂的生活,两者如鼓点般定义了过去的20年,也是他们的自然节奏。
我生于1949年, 20岁以前处在同样混乱不堪的时代,但是造就我时代的外力来自政治文化而非科技。黑胶唱片、广播亦或是手机都没有把我同1929还是1909出生的人隔绝。
电子时代的移民后代却不同:科技造就了他们的世界观及人生观。每一代人都认为自己反叛十足,敢于打破陈规。但只有这一代敢于轻易对传统智慧如此不屑。他们有数以万亿计网页的信息为其撑腰,凭借互联网的力量来传播自己的观点。他们早已挣脱了已定文化的束缚—罗列着他们的游戏列表,Twitter上看新闻,以自己的视角装饰网页。
但科技赋予“移民后代”力量的同时,也约束着他们。他们互动的方式已存工具影响调节。皮尤研究中心(美国民间调查研究机构)在2010年的调查中列出七种青少年交流的主要方式。当年在17岁青少年中,现在已20岁,七种方式由高到低排是短信,手机电话,座机电话,面对面交流,社交网络,即时消息,最后一名是电子邮件(手写信连一席之地也没有)。调查发现:其中女生一天平均发80条短信。男生平均为30条。
短信可能是自发明来最有效率的一种交流方式,信息成为一种优良的异步渠道。它让人们亲密无间,让交流变得无拘无束,这在其他社交工具中是无法想象的。帕森设计学院(美国著名设计学院)的大一新生Jenifer Lin说道:“打电话会让我无所是从,我不喜欢打给别人,却没人接的时候。我也讨厌讲电话时有别人在场。我也懒得想如何给这通电话结尾-是好的、再见、待会见还是回见。我不想跟人打电话,太浪费电。”
所以无论是发短信、发邮件、在脸谱网上聊天还是评论Istagram(一照片分享应用)上的照片,每一种方式都会带来特有的焦虑感。信息反复校对、加工润色之后再发送,为的就是在庄重和冷淡之间找到平衡点。20岁时你会想为什么最新发的状态没人回复,害怕自己的隐嘲暗讽没人看懂。洛杉矶心理学家Amanda di Bartolomeo指出越是年轻人,等待回复时就越没有耐心。他们曾做过详细的调查,涉及到有未接电话,突如其来的考试,没收到潮流派对的邀请函等情况。另外,以完美的角度展现自己是网络交流的一大优势,却也有其弊端。来自华盛顿特区的Maryam Mashayekhi,今年19岁,利用大学假期参加AmeriCorps项目(美国一项志愿者社区服务项目),“我的一些朋友在网上交了男朋友,她们花很多时间写电子邮件,以期写出来的文章可以打动他们。要是他们见了面又会干什么,聊什么呢?”
Peter Dykstra在圣地亚哥上学,17岁大二时经历了一件事,他把其第一个邮箱地址换成了让人感觉更成熟的地址(Peter旧邮箱名取自于其喜欢的圣经诗句,但人们却在想为什么一个叫Peter的人邮箱名里有John)。上一代人则通过穿衣或开车来表达他们的喜好和归属。当你在网上构建自己身份时—说错了,是众多身份,并极尽所能向全世界炫耀可否看过你贴在车里保险杠上的小标语时,你开卡车还是沃尔沃有什么区别。那位来自巴德学院的手机摄影师Daniszewski说道,千禧世代“对现实中稳定身份和属性关注较少。
他们一直更换着网络状态与虚假的表象”。
不断的转变是成长的重要部分—前一分钟你还是个怯生的孩子,下一分钟可能变成非主流一员—但现在这一过程呈现在有广大观众的竞争激烈场所。在互联网上,地位是由好友数、粉丝数、转发量及点击量决定的。在纽约大学和微软调查中心学习网络文化的Danah Boyd说:“在Twitter、Tumblr、Instagram上,你会发现有些青少年拥有几十万甚至上千万的粉丝,比一些传统名人和公司的粉丝数还要多。”
在2005到2006学年,Facebook开始接纳中学生用户。Facebook上常春藤联盟的认可与注册需提供真实姓名(或者可以说听上去真实的名字)的政策都向青少年和成人做出了承诺。Facebook的实名制政策使用户很难摆脱他们的过去,尤其是那些在厕所小隔间里拍的照片。斯坦福日报前任主编,同时是TechCrunch(美国一科技博客)作家Billy
Gallagher指出,有关Facebook的经历是随着年龄而改变的。“许多年龄稍大的人,使用Facebook时已经成家立业,就会发孩子的照片而非派对的照片”。另一方面,他们出生在千禧年的孩子及其兄妹在读大学前,则狂热于整理自己的Facebook网页。
我在看一个名叫Abigail Muir女人的Facebook照片,照片太多,好像永远看不完。我浏览了这个大眼睛,留着电力十足红发的20岁女生照片,这些照片有各种可以想象的表情,衣服及姿势—抽烟,跳舞,穿着内衣在床上跳跃。一会深沉,一会轻浮,一会又优雅。
她甚至还传了一张模仿鸭子脸的照片。照片里她撅起嘴巴,首次尝试改变了百万计成年女性总是展示风情万种的现状。如果她想成一名护士的话,她的自我展示可以说是坦率直白的。但是作为将来想在“设计、战略及品牌运营部门”工作的帕森设计学院的大三学生,她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看到其Klout指数时说:“我努力成为一名坚定的时尚网络人士。”Klout是一家统计用户粉丝数,转帖数及其他显示网页影响力指标的公司,以此来衡量用户的影响力。(她的最新得分为60左右,高于平均值,却远远落后于贾斯汀·比伯和美国总统奥巴马。)有些人认为过度分享有风险,而她却不以为然。她说,在将来即使你传了一张自己身上涂满巧克力的照片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介意此事的人早已退出舞台,这个世界将由我们这一代人主宰,这些照片根本不算什么。
现今大学生的世界深受电玩游戏影响,虽然他们小时候并未玩过。Brian Wong在前英属殖民地--温哥华长大,他曾每天玩十个小时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反恐精英(一款射击游戏)。后来他创立了Kiip公司,与游戏中的广告商合作,奖励网上玩家一些实体商品如咖啡饮料的奖券。他学业突出,在上学时跳过4级,18岁就大学毕业。他想把这种速成法也运用到实现可以测量的其他目标上去,诸如健身目标、课堂作业。
Robert Leung | Writes software for HTML5 games.
Siya Raj Purohit | Is building a digital network for student organizations.
Anthony Ibarra | Tweets musicians to score free concert tickets.
电玩游戏也影响了千禧世代对生活的规划。网络游戏里的世界观和电脑出现前人们玩的现实游戏里的世界观只有细微差别。在这样的世界观下,游戏有正规,透明的规则。在这些人成长过程中所玩的网络游戏中,设计者会在其中安插陷阱,捷径,玩家可以搜寻到的活板门,或者也可从好友那儿借鉴经验。游戏的进化始于对现实生活复杂性的模仿。Wong说生活很复杂 ,没有说明书。
事实上,不做点小弊,你也无法掌控生活。看看19岁的内布拉斯加人Lucas Cruikshank的职业生涯。13岁时在Youtube 上传了一系列视频,视频是暴躁易怒胆小的Fred Figglehorn。早期视频让瘪四和大头蛋(美国早期两个卡通形象,剧情内容低俗而无厘头)看上去很像来自皇家莎士比亚剧团(英国著名剧团),于是渐渐有了观众群,个别视频有5000万点击率,相当于12到24岁美国人的全部人口。Cruikshank现已拍摄3部电影,同时,担纲主演由尼克电视台(美国知名有线电视频道)推出的周播剧也在他计划之内。互联网对荒诞之事有着无底食欲,利用这点,他巧妙地完成了职业转变,从反讽的《真不敢相信我在看它》 系列视频赢得了好莱坞的职场开端.他巧妙地取得了成功。
如果因特网没有重新定义艺术,那至少也定义了成为艺术家的意义。在与30万Twitter粉丝互动时Cruikshank很是谨慎。当你没有直接倾听粉丝的心声,回答他们的问题时, 10年前的电视节目可能就会被挖出来。Soundcloud是一个著名音乐网站,把互动做到了极致,用户不仅可以评论歌曲而且还可以对歌里的每一个细节进行评论,音乐人可以得到来自听众的反馈,这样合力推出的作品必定要被分享,再次录制甚至被名义上的顾客再次修改。当传播创意的传统机构如出版社,唱片公司及广播电视网日渐衰落,新一代的人已经想出绕过这些传统机制的方法,把自己的表象商业化并展现给没兴趣看单一作品或商品的观众。
当在香港上学的Jonathan Mak找到了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时,他还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平面设计专业学生。为纪念2011年乔布斯离职,他把苹果的商标和乔布斯的脸部轮廓组合在了一起。Mak在一封电子邮件里写到:“在Tumblr上这个作品反响平平,我想这就是它的结局了吧,但不久乔布斯离世,这一消息震惊世界,我重新在我的博客里上传了这幅作品,一笔未改,但这次结果不同了。Mak说,突然间,这张图变得随处可见。其处女作取得了轰动效应。这个作品是全球因特网文化标志。Mak知道苹果公司急于保护自己的商标,指出他并无意从这个作品中盈利,但是这让他有了为奥美(美国著名广告公司)中国分公司工作的机会,其间设计了可口可乐的海报,并赚得了的酬金。
但是这一途径并不是可以轻易实现全部目标。Oliver Chanin来自纽约尤金朗学院的音乐人,用键盘和电脑制作了一只混音曲,而后上传至如Bandcamp和Datpiff等音乐网站。他打算建立自己的观众群让这些人可以自发去俱乐部听他唱歌。但是当其他的音乐人也能获取相同的听众时,就很难建立自己的观众群。来自利物浦大学的音乐教授、《无处不在的倾听》作者Anahid Kassabian指出在当音乐没有国界,想要与其他音乐人竞争就更难上加难。Chanin的听众很轻易地就会转向听韩国流行乐、蒸汽朋克或其他在网上流行的微流派。
这也许是电子一代的最深刻的新规: 虚实无别。在一个世界开始的事情,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得到继续。相互交织,紧密无间。比洛特学院教授Tom McBride及合著者Ron Nief每年都要编写《比洛特心态研究表》,这是一份针对本科生心理文化基础的指导手册。Nief 和McBride在09年写到“他们靠网站而非地区、宗教建立身份”。McBride告诉我,他的学生可能更想在电脑屏幕前探索大峡谷,而不愿身临其境,站在其旁,俯视全貌。我建议他就此做一份调查,于是他在调查中问到学生以下问题:
假如现在你要在仅有一次“不虚拟的”旅行和次数不限的虚拟旅行做出选择。拿泰姬陵打个比方,你可以去印度亲临其境,观察它的外观,感受其内在,呼吸其气息,但是这是你最后一次旅行。或者你可以在网上干一样的事情,打开超大照片和各种特写以及各种俯视图,每幅照片都会有海量的超文本信息,如果你以上网的方式参观了泰姬陵,大峡谷、温莎堡、安第斯山等景区你都可以这么游览。
两种方式,你倾向哪种?
这些电子时代的土著民,并不疯狂。他们不是外星人,他们都选了现实旅行,每一个人都是如此。